好一朵美丽的牡丹花。
天天开心

Be still, wild and young

川上江舟

番外2:陆小星和季大丁(下)

“不扣分。”





“站住。”

陆峻星条件反射一般停下脚步,他痛恨这个高中三年被生生训练出的反应,随即转身准备往回走。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但季汀在他还在怔愣时就抓住了他的手臂,板直的西装被挤出一团褶皱,陆峻星闭了闭眼转头盯着死抓他不放的大手。

“放开。”陆峻星用力甩了一下没挣脱,皱眉瞪他,“西装是我借的,弄皱了你赔?”

“我赔。”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陆峻星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打转,他俩现在就站在音响旁边,四周全是来往宾客,就算他现在特别想对着季汀的脸狠狠揍一拳,也要忍住攥得咯咯作响的拳头。

毕竟在舟宝的婚礼现场,两个人还穿着伴郎的西装,连版型颜色都一模一样。正处于人生意气风发的年岁,从头到脚的气质容貌都登对,远远看来就像是今天第二对新人。

周围的人注意到两人拉拉扯扯,不时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的八卦话题传到陆峻星耳朵里更让他火大。

新人?仇人差不多。

“季汀,我最后说一遍。放,手。”

“不放。”

季汀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准确来说从今天两人碰面后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跟疯魔了似的。

早知道季汀也会来给齐江舟当伴郎他就,他就...就劝齐江舟不让他来。

可是脚长人家腿上,来不来凭心情。而且齐江舟这两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时不时就在他耳旁有意无意说起高中时候的事情,拐了山路十八个弯才拐到季汀这个名字上,还没趁他提口气骂人,齐江舟鸡贼地又绕到另一个话题。

这种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就像脚底的猫摇着尾巴扫他脚背,还他妈容易让自己回想起当年有一搭没一搭招惹季汀的日子。

季汀抓着他的手腕,嘴唇上下碰了几下嗫嚅着又没蹦出一个字儿,陆峻星被灼热的手心烫得心跳加速,只想离这个轻易就让他失控的人远远的。

想把手抽回来,刚一使劲,季汀立刻捏得更紧,陆峻星的手腕骨节被握得发疼,轻声痛呼后低低咒骂。

“操,疼...”

话音刚落季汀就马上松开手,陆峻星甩着手腕暗自欣赏了几秒他脸上慌乱愧疚的神情,躲开了季汀再次伸过来的手。

“你他妈还想来?”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不是...”季汀比他高几公分,又站近了点,低头轻轻搭起陆峻星的手解释,“我是看看捏红没。”

一副委屈巴拉的样子把陆峻星的火气浇灭一大半。

好歹在一起过,分手了再见面也别弄得个撕破脸。又不是高中生为了谁在上在下都可以吵大半天,成年人了,成年人这个词就代表着你需要独立、自主,顾及人情世故方方面。

时间推着不情不愿的少年前行,一路上丢丢捡捡,转了一大圈被工作交际压得喘不过气时这个人停在他面前伸出手叹道。

“好久不见。”

是真的,好久不见啊。

陆峻星看着面前这个人,轮廓更硬朗了,身板肌肉也比以前更结实了,只是额角多了块浅淡的疤痕。他前段时间还总跟佟川吐槽自己部门主管,长了副一看就加班不加钱压榨员工朝五晚九的脸,在一旁看电视的齐江舟塞着薯片追电视剧里的小鲜肉。

他突然明白齐江舟说的“初恋脸”了,他喜欢的“初恋脸”不是电视机里那个磨皮十级口红色号跟辣条一样的清秀爱豆。

他喜欢的“初恋脸”是自己初恋的脸。

想到这儿,陆峻星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好久不见,快六年了吧?”

从大二那年算起,确实有六年了。

高三那个暑假是陆峻星最快乐也是最悲伤的回忆,大悲大喜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这个代价对于当时的两个少年来说太过艰难。

季汀的母亲是个柔弱的Omega,也仅仅是外表柔弱而已,不然怎么可能在丈夫早早逝世后把孩子拉扯长大,还监督教导得如此优秀。

陆峻星注意过客厅一面墙上都贴满了季汀从小到大拿的奖状,矮柜上只有台老式电视机,承重的目的只是为了摆放那些荣誉竞赛奖杯。

所以她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季汀偏离轨道——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和一个温柔贤惠的Omega结婚,升职加薪,生孩子,这才是对的,这才是正确的,而不是和毫无生育能力的Alpha混在一起。

“你们不适合。”

季妈妈看了一眼陆峻星就知道这个孩子是蜜罐里泡大的,跟自己孩子这样嚼糙米的不是一个世界。

爱情本就薄弱,连个当作维系的孩子都没有,说散就散了。

不适合。

不合适。

算了吧。

但是陆峻星倔得很,见阿姨那副急火攻心的样子他也不好再待下去,穿好衣服小声告诉季汀电话联系便风一样卷出去。

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把齐江舟约出来喝酒,佟川不放心也跟了过来,看着两个人在他面前手拉手的样子陆峻星就觉得手里的酒都跟水似的了。

“舟宝,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没喝醉却像醉意上头一样混沌不清,目光痴痴。

齐江舟抓起啤酒罐,伸手跟他碰了一下:“还记得当初你怎么劝我的吗?就是在你家那天,你给我和佟川订连座电影票。”

陆峻星笑:“你都知道啦...”

齐江舟还想再喝一口就被佟川抢过去一口气灌完了,剜了一眼这个人才转头轻声细语劝道。

“你那天跟我说,喜欢就去追,爱就表达出来。所以陆小星,去向季汀表达你的爱吧,管他妈妈他妈的怎么说呢。”

“只要季汀想,那就行。”

回家后陆峻星踌躇满志地给季汀打电话,打了几通都没接,后面干脆直接挂断了。他只好发了条短信约好后天下午在学校门口见面,他有话要说。

依旧没有回复,但他还是决定去。

那天盛夏的太阳从头顶暴晒,逐渐西行,最后落下,月亮上岗再下岗他都没有等到那个人。

没有回复的回复他想自己应该读懂了。

像当初自然而然地并肩回家,到如今自然而然地不再联系,没有拉黑没有争吵,只是春风一吹就皱的少年心境不再泛起涟漪。

“听说季汀去首都了...”

关他什么事,毅然决然在志愿上填了个二线旅游城市。

“听说季汀在大学也竞选成功学生会长了...”

关他什么事,自己不也加了个声乐社嘛,谁生活不丰富多彩似的。

“听说季汀谈恋爱了...”

关他什么事,关他几把事,季汀这个狗逼生活还真挺丰富多彩。

陆峻星回过神来时手机订单已经显示开往首都的飞机已出票。

不是想去看他,只是去首都旅游而已。

走到首都最高学府的门口,陆峻星又安慰自己,不是想进去找他,只是来瞻仰知识圣光而已。

等到找到季汀宿舍楼下时,他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偷偷地关注着那个人所有社交帐号,在同学群里潜水看他们和季汀寒暄,默默记下他的专业、宿舍楼。

就为了在这个狗比生日那天订个蛋糕送到他楼底下。

齐江舟都以为他不在意这段过往了,更不用说身边交情不深的一堆兄弟,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报个电影学院,演技这么好不去拍戏可惜了。

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挺累的,差点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首都的深秋很冷了,他站在宿舍楼底茫然地等待,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已经回寝,不知道自己见到了该说什么。

侧身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心跳像见着主人,激烈而又热情地加速跳动,却又在看清季汀身边的Omega时陡然冷静。

不用了,那句开场白不用说了,本来他都想好了,如果再遇见季汀,他要大大方方地伸出手笑着说。

“好久不见。”

得体到谁都看不出来他还在乎。

十七岁和二十六岁也没什么区别,非要说区别可能就是他陆峻星演技更好了。

季汀仔细地捕捉到“六年”这个词,眼神一黯,他知道陆峻星在说什么。那天他才从图书馆出来,碰见一直在追他的Omega,一直缠到宿舍楼底。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还是一年多前齐江舟跟他聊起才知晓。心中慌乱,想要捧起杯子掩盖失态时才发觉早已满面是泪。

季汀很少哭,自觉也没什么好哭的,在十八岁夏天的某个夜晚几乎流光了他所有的泪。

他抬头调整了一下呼吸,笑着回道:“没有,没有六年那么久。”

陆峻星皱眉疑惑。

“我大学四年都去你们学校看你的迎新表演了,比起高中进步更大了啊,陆小星。”

“……”

这下轮到陆峻星怔愣了,分开八年,是他独自兜圈不肯离去,还是两个人各自打转从未相遇?

陆峻星从小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就不想去想了,他和季汀不一样。季汀可以死磕一道数学大题直到做出来,他不行。他试过一次了,答案没出来,所以他放弃了。

匆匆收拾行李飞回大学时呆的二线小城市,走到海边吹吹风看看落日才能暂时忘却季汀带给他的波涛汹涌,和海浪似的。

请假复工第一天公司就来了新总监,众人都挺高兴的,毕竟可以远离那个剥削底层的秃头A,纷纷站起来围住那个新来的挺拔男人。

陆峻星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第一反应就是——

加班脸变初恋脸。

从那以后季汀像岁数倒拨八年一样,跟陆峻星玩起了猫和老鼠的追捕游戏,只是这次角色对调。

季汀在大学里也不是象牙塔中不谙世事的男孩,相反从小的市井生活和多年的会长职位让他在人际交往方面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方法。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他的陆小星说不出话。

拿了四年国家最高奖学金的人蹲在陆峻星的门口挠头,掏出手机上网搜索:如何追喜欢的人?如何追前任?

末了还在网上下单一本《说话的艺术》,希望熟读以后能够在陆小星面前说上话。

佟川出差时在这个城市转机,趁着中间休息的十个小时把陆峻星约出来吃了个晚饭,席间假装无意地炫耀起齐江舟怀孕了。

“我靠?!不够意思啊,怎么不跟我说?”陆峻星轻锤了他一拳。

“前几天刚陪他去医院拿的报告。”佟川脸上的笑都温柔不少。

陆峻星摸着手臂夸张自己鸡皮疙瘩都被他俩秀落一地。

一顿饭吃得尽兴,聊起高中的事陆峻星不禁多喝了几瓶,佟川没想劝他,在陆峻星意识还残存一星半点时叹道:“你...给季汀一个解释的机会吧,你们之间真的有很多误会。”说完仰头喝完最后一杯酒拨通了季汀的号码。

接送上下班,嘘寒问暖两个月后季汀终于进了这间出租屋,挺干净的。原来他一个人也能过得挺好,还怕他照顾不好自己呢。

季汀笑了笑把人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放在床上,什么都没做,只是离开前偷了一个吻。

陆峻星的高超演技差点在那一刻没绷住,季汀离开之前他拉住这个人,让他倒进柔软的天鹅绒被里。

陆峻星嗓眼发涩:“说清楚。”

“...你想听哪些。”

“所有。”

季汀翻了个身,轻轻地伸出手臂环过他,盯着泛白的天花板,两个人一瞬间以为又回到那年夏天。

佟川让他给季汀一个机会,他又何尝不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季汀就这么躺在他的身侧,两个人盯着天花板从凌晨聊到天泛鱼肚白。

他说手机被母亲强制扣留,偷着看了信息想去见他,结果母亲站在阳台外哭着喊着说他敢迈出门一步她就从七楼跳下去。

他说自己关注了陆峻星大学的所有论坛,看到有人跟他表白就恨不得冲过来打人。

他说每年都来听他打架子鼓,却进不了后台等一个黑暗中的吻。

他说大学毕业就想坐火车来找他结果母亲病倒,操劳一辈子落了一身病根,躺在病床上都还在为季汀的婚事张罗,想给他找个好Omega。

他说他不答应,八年前答应了后悔了八年,如果这次又答应了就会后悔一辈子。

重蹈覆辙这种事他不想干。

陆峻星听着故事,酒已经醒了一大半,声线颤抖不稳。

“你就这么...这么跟阿姨说了?”

“嗯。”

看着季汀轻松地笑着转头看向他,陆峻星就忍不住扬起手想狠狠抽他一巴掌,最后指尖落在脸上时,力道却是极轻的,想羽毛一样轻柔。

他轻轻摩挲额角那块褐色的淡疤。

“……她打的?”

“嗯,不过没事,下手最狠的一次也就在这儿留了个疤而已。后面我隔段时间就去表明态度,她打着打着都没心思理我了。”

季汀说得轻松,在面对母亲气极举起床边暖水瓶的那一刻他也害怕过,但他更害怕陆小星再也不理他。

如果再去晚点,陆小星万一就是别人的了。

不行。

陆峻星抱着他从鱼肚白哭到正午,季汀一直耐心地哄着。

过年时两个人一起坐飞机回家,季汀在起飞和落地时都牢牢握紧他的手。

小年那天佟川和齐江舟都来陆家一起吃饭,陆峻星小心地摸摸他鼓起来的大肚子预约要当孩子干爹。

下午四个人就提着水果和牛奶去看季阿姨,陆峻星其实是有点害怕的,齐江舟懂他所以坚持一起跟过来。季汀全程一直紧紧牵着他的手,仿佛要把自己的勇气和力量分给他。

陆峻星其实心里都门清儿,季汀这两年在他妈那里碰的钉子、挨的打、遭的骂都是为他今天的到来铺路,所以推开门的那一刻他挂起了坚定的笑容。

一如十八,无惧无畏,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何况季汀他妈。

预料之中的冷脸无话,但至少没生气没骂他,也算成功路上进步的一小点了。

走之前季妈妈才阴阳怪气地开口:“”季汀为了让我答应,甚至威胁我要去做第二性别改造手术,把人工合成的Omega腺体和器官移植到自己身上……”

季汀淡淡地给她盖上被子,仿佛一年前说这话的不是自己一样:“吓您的,就和您威胁我要跳楼一样。”

回去的路上陆峻星一句话都没说,垂着头不理他,进了自己卧室才把季汀按在床上,对着颧骨狠狠揍了一圈,自己手背也发红。

“季汀你他妈有病?你知道那个手术还在实验中吗?你知道致死率有多高吗?!”

季汀起身赶紧哄他,陆峻星又一拳拳往他肚子上打,但越来越没力,最后整个人跌下去压在他身上,声音发瓮。

“季大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做什么事都要跟我商量。”

季汀揉揉他的头:“好,陆小星。”

晚饭吃了之后陆倩把两个人叫到卧室,拿出了传给儿媳妇的戒指想给季汀戴上,结果Alpha指节粗了点挤不进去。

陆峻星见状靠在衣柜上幽幽道:“别硬塞了,那个戒指本来就是给Omega准备的,说不定原本还是给舟宝的呢...”

季汀敢怒不敢言,郑重道谢后默默包好揣进衣兜,陆峻星还以为他要把戒指装盒里藏起来,结果后面这人找了个根细绳穿过戒指,当作项链戴在颈上,还要专门把戒指露在衣服外给人看。

有人问起时才像“我就等你问这个”一样故作无所谓道:“哦,没什么。陆峻星家传给儿媳妇的戒指而已。”

过年后初七就要返回公司,初六那天季汀牵着他慢悠悠地走到高中校园大门口。

季汀笑道:“迟到八年的赴约,还作数吗?”

陆峻星瘪瘪嘴不理他,揽过他的肩膀把人带到围墙边,率先翻过去后等季汀跳下来,然后挑眉:“季汀,逃课,扣分。”

两个人相视一笑。

爬到天台把那把还是没换的烂锁链踹开,黄昏如血,又是寒冬落日。

一切就像巧合,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季汀拉着他靠墙坐下,掏出手机分给陆峻星一只蓝牙耳机。

陆峻星接过耳机:“私自携带电子产品,扣分。”

季汀乐呵:“共犯不包庇一下?”

陆峻星装作很艰难一样思考了十秒然后微微点头,两个二十几岁的人笑得像小孩似的。

季汀打开音乐软件播放歌曲,这首歌那天他从陆峻星的mp3听过后记了好多年。

陆峻星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看着天边红绣云边,脚尖一点点随着旋律打拍子。

“喂季大丁,早恋还扣分吗?”

“扣。不过陆小星和我早恋的话,就不扣。”

陆峻星笑着踹了他一脚。

耳机里的音乐一遍遍循环播放,绕着落日的云霞不肯离去,一圈圈徘徊。

歌词就像他俩。

绕了这么大一圈才遇到,终于明白你比谁都重要。

还好最后是你。

幸好是你。

也只能是你。


(歌曲:《遇到》

真好,我爱他俩。

最后一篇番外小舟生日2.14那天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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