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美丽的牡丹花。
天天开心

Be still, wild and young

夏秋

第二章:等你

“他想带小孩做点小孩应该做的事情。”







贺澜安的转身顿时愣在一半,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的双眼盯着这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男孩。


他看起来太干净了,干净到贺澜安甚至怀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小邱见他不说话便又走近一步,仰起头时柔软的发梢扫过男人的下巴,轻飘飘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嗯”,尾调上扬勾着疑问和诱惑。那是不成熟的诱惑,好像一枚青果从枝头被人为强摘,再放进货架慢慢变红,靠的不是雨露和养分,所以总带着些人工的刻意、拙劣。


外表好似已然熟透,切开内里却仍青涩酸甜。


贺澜安向后退了一步站在门框后,斟酌着缓缓开口:“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挑眉,抱臂倚着门框:“大叔,你的意思,就是答应我啰?”


“不...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贺澜安有点慌乱地埋头,刚好对上男孩似笑非笑的眼睛。

“不答应还问我名字干什么?”他觉得这个男人又奇怪又好玩。


光顾这条巷子生意的男人哪个不是走这几步流程:挑女人,聊几句,问个名字讲好价钱,再接过一根燃到一半的女士香烟抽一口,生意就算成了。这条巷子里每天有无数关上又打开的门,来人形形色色,砍价十块二十,那些个皮肉买卖不都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的吗?


贺澜安好似被他问住了,嘴唇张合几次都说出个所以然,无奈地理理袖口打算离开。


男孩见他动作立刻手快地把人拉进来,再抓住把手大力地关上门,这扇年龄比他都大的老木门晃下几块松老的墙皮。


他两手撑在门上逼近男人,两人胸膛相贴,挤压的空气让心跳共通。


“小邱。”


贺澜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个小孩儿圈进了怀里,与其说禁锢,倒不如说像个在爸爸怀里撒娇的孩子正紧紧环着父亲的臂膀。


“叫我小邱就行,你呢?”


“……贺澜安。”男孩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上,酥麻的痒意让他忍不住想往后退,但身后就是深黄的木板,退无可退。


“蓝色的蓝?”


男孩歪着头不解问道,这个样子还真的挺像认真提问的学生,如果对面前老师的姿势不是那么亲密的话。他是真的想知道这个男人名字中间是哪个字,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在隔壁萱姨那台二手老电视机里看见过。


贺澜安虽感奇怪但还是认真答道:“波澜的澜。”


男孩闻言皱起了眉,没印象,可能见过这个字但忘记怎么写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一周也去不了两三次隔壁看电视,萱姨是有自己生意的,他不好得去打搅人家。有时追个电视剧,今天看男女主还在暧昧,过几天厚着脸皮再去蹭电视时女主都已经死了,不过这也比看亲嘴亲一半就被萱姨刚招来的老板赶出去要好。


电视依旧放着肥皂剧,他站在斜对面的公共厕所里哼着歌洗袜子,隔音不好的筒子楼道里能听清男女主的温情告白,还有萱姨捏细的高亢呻吟。


他还是哼着歌对着水龙头继续冲,这些他早就习惯了,只是觉得男演员的演技好像还没萱姨好。


明天换一个台看吧,不过明天去得了吗,他还是低头继续哼着不成调的曲。


贺澜安想看看沉默的少年在干什么,然而从他的角度低头只能看见男孩的发旋还有大大的领口,被洗旧的白体桖皱皱巴巴,领口的边都松垮邋遢扯成了波浪形。只要贺澜安低头,就能顺着敞开的口看见颈线下的白皙,莫名让他想起中午喝的豆腐鱼汤,浓白滑嫩。


贺澜安匆匆别开眼:“……你多少岁了?”


小邱又皱着眉想了会儿,仿佛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十几岁还是二十几岁,不太清楚。”


这个回答让贺澜安无从下手,甚至比审批年度改革方案还让他费劲。男孩很奇怪,这栋楼很奇怪,或者说整条巷子都很奇怪。


他环顾了一圈这间十平米的屋子:“你…你父母呢?”


小邱瘪着嘴收回手,站直前倾的身子,贺澜安感觉到胸前柔软的触感正快速消失。


“都死了。”


“……抱歉。”贺澜安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懊恼。


“没事儿,反正都死了很多年了。”小邱踢了一脚墙角漏水湿透的墙皮,抖落了一地灰。他转头朝贺澜安笑道,“大叔你真的不想和我来一发吗?我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哦,你会舒服的。”


“真的不……”“别急着拒绝嘛,免费的,不收你钱,就当感谢费。”


贺澜安已经无暇追问为何男孩一直想拉他上床,他无奈道:“为什么要感谢我?”


小邱收回目光瞟了一眼被男人关紧的窗台,在床上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女士香烟给自己点燃,烟雾弥漫在封闭的破屋里。


“感谢你……打扰我看风景。”夹着烟转头笑了笑。


他起身叼着烟背对着贺澜安走了几步,全身上下露出的大片肌肤几乎和身上的白T融为一体,随着迈出的步伐隐约能看见衣角下摆的内裤边,还有绷出的臀.rou线。


“既然大叔你不想上我,那就换种方式报答你吧……”


他蹲下身拉开只有一个柜的冰箱,外壳是泛黄的陈旧感,贺澜安还是靠在门板上看着他不断拿出里面的食材。弓起的脊背拉扯住宽松的体桖,少年人的骨节一列列突起滑下,背部两根蝴蝶骨支楞着像小翅膀。


贺澜安看着他苦恼地挑选发黄的白菜,轻轻出声:“……不用了,谢谢。”


男孩头也不回道:“要的,邱丽说过交易是你来我回。你帮了我,我就得还你,你给了钱,那我就得张开腿。”


贺澜安皱眉:“谁教你的这些?”


“用教吗?”他还在翻里面不多的食材,思考是选软了的黄瓜还是发芽的土豆,“看见了就学呗,反正她们都是这样。”


漫不经心的语气让贺澜安有些生气,通过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他已经不难猜出“邱丽”和“她们”都是些什么人,一想到面前的小孩儿就整天泡在这样的环境里,指节握紧松开几次才轻声劝道。


“行了,起来吧。你陪我去吃顿晚饭就当感谢了怎么样?”


男孩翻找的背影明显怔愣了几秒才猛地起身朝他奔来,忙不迭地扭动把手就想出门,然后被贺澜安揪着领子命令去穿条裤子。小孩提着一条黑色运动短裤当着他面往上拉,贺澜安绅士地转身,却听到男孩软软的声线响起:“你可以帮我拴下松紧带儿吗,我不会。”


好似怕贺澜安拒绝一样又补充道:“真的,其他裤子都洗了,所以我只能穿这条了。”


贺澜安叹口气认命地转身朝他走来,蹲在坐床上的小邱面前,快速地给他系了个蝴蝶结。


他做什么事都很认真,无论大小轻重,所以连挽个蝴蝶结都对称无比,男孩甜甜地咧出虎牙夸了句“真好看”。


贺澜安被笑得差点晃神,他再次确认眼前的小孩除了瞳仁和发丝黑溜溜,还有嘴唇水红,其他地方都白嫩嫩的。


小孩乖乖跟在他身后,还没走过长廊就有出门打水洗脸的女人瞧见了贺澜安,像蛇一样湿冷的目光爬在男人的手工西装和名表上,还未等她撩把头发,男孩就冲前几步牵住贺澜安干燥温暖的大手跑了下去。


一路牵着人跑到车旁边才停下,小邱好奇地摸着收起的后视镜,凑近覆着黑膜的车窗看自己被压缩拉宽的脸,转来转去看了几轮都被逗得大笑不止。贺澜安站在身旁等他兴奋劲儿过了才伸手给他打开副驾驶位车门让人进去,自己才转过去上车。


“系好安全带。”贺澜安给自己扣上后迟迟没听到身旁的声响,转头看见男孩左顾右盼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看着小孩慌乱的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按开自己的扣,然后探身拉过副驾驶的安全带,狭小封闭的车内空间使人感官被放大。小邱感觉自己被一个宽阔的怀抱笼住,身体的温度妥帖地熨烫着他裸露的皮肤,身上还有股好闻的味道,和他常常闻见的酒腥不一样,这种香气冷冷的又让人安心。


“……我没坐过车。”对着倒车的男人低声解释。


贺澜安看他无措的反应也猜到了,点点头没说什么,开到楼前倒车掉头,不足五十米的小巷没有路灯,他打开车灯缓缓向前开,到巷子口时发现车摊更多了,搭了不少塑料桌椅供人吃饭。


对着还在烫串的男人按了几下喇叭还是没反应,贺澜安决定打开大灯双闪,毕竟和这种还能瞪他的男人也没什么好交流的,他还没按就看见小孩想推门下车。


“你干什么?”还好车自动锁了门,不然这个小屁孩不知道冲动下车想干什么。


小邱脸气鼓鼓的:“我叫他给你让路。”


贺澜安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叫”,没放人下车,只是把车窗按了下来:“不许动手。”


才不跟这个狗.|逼动手呢,小邱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他想站起来把身子探出去,无奈安全带勒着他无法起身,委屈地耷拉眼角朝贺澜安看过去,不过男人冷漠地朝他抬抬下巴拒绝解开安全带。


小邱叹口气,不过就算没有上半身的加入他也可以靠两只手和一张嘴让刘国畅这个家暴男滚远点。


“操.|ni.|妈的刘国畅,你个yang.|痿是聋了还是瞎了?没看见有车过来吗,还不给老子滚远点?他妈的拖着你那口一年都不换汤底的锅爬远点,别逼老子晚上叫人踹你个狗.|日的房门……”


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贺澜安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点打颤,听完两句他就自我催眠关闭听觉系统,接下来五分钟都是小孩的单方面辱骂,生殖器官爹妈亲戚被拉出来溜了个遍,等开到大路上时回忆刚刚的泼辣场面才不禁感叹。


“……你嘴巴,还挺厉害。”


小邱摆摆手无所谓:“听多了自然就会了。”


贺澜安怕他当众臭骂了一顿那个男人会招来报复,心里有点担心便问了出来。


“报复?你想多了。大叔你这样的人肯定没遇见过刚才那种傻逼吧……”


贺澜安想了想,确实,当然也没遇见过他这样的小孩。


“刘国畅这种家暴狗,根本不配叫男人。他这种逼,你越是怕他他越来劲,跟个变态似的享受女人的害怕和尖叫。我他妈每次半夜听见他老婆哭叫就气得从床上跳起来!”


“……不能报警吗?”


男孩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把头转向窗外,车窗上倒映出讽刺的笑:“警察哪管你这些?来了随便问几句劝一劝就算完成任务……警察是给大叔你们这种有钱人办事儿的。”


贺澜安握方向盘的手不禁紧了紧,半晌才安慰道:“别这么想,世上有好有坏,都不一定的。”虽然他知道站在自己这个立场说这些颇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味。


车里的气氛降到冰点,贺澜安跟着导航开了快半个小时才开到最近的一个商圈,把车停好后给小孩把安全带解开,本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无奈他一直都不太会讨人喜欢,还没想出个冷笑话小孩就笑嘻嘻地自己跳下车还让他也快点跟上来。


贺澜安盯着他一蹦一跳的背影心里莫名郁沉,就好像路边被丢弃的小狗朝行人打滚求食,想再进一步获得怜爱时又害怕越界让人心生讨厌。


只好自己翻身站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跑走。与其等一个未知的安抚,不如先逃避或来的拒绝。


贺澜安追上后跟在他身旁,商场只有两层楼,虽然开始说的是让小邱陪他吃饭,不过在路过肯德基时贺澜安还是停下了脚步把人带进去,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让人坐下。


小孩不应该去用力模仿大人的生活轨迹,他想带小孩做点小孩应该做的事情。


小邱没吃过便让他随便点,贺澜安走到点餐台后点了一份推荐套餐,准备付钱时瞥见了头顶的显示屏,儿童套餐里送的小玩具是个小乌龟,没有犹豫他又加了份这个。


端着满满一盘回来贺澜安便低着头处理手机消息,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男孩,盯着他嘴角的甜筒冰淇淋奶渍后无奈地拿起一张餐巾,本以为小孩会自己接住了擦嘴,结果没想到他凑过来像只小奶猫一样把嘴唇蹭往纸上凑。


隔着薄薄的纸巾贺澜安能感受到指尖上柔软的触感。


走之前看见小孩把欢欢喜喜地把小乌龟拿在手上把玩,贺澜安把头偏到一边浅浅地笑了。


上了车往回开时小孩都还摸着绿色的毛绒玩具,他分了点心神给旁边的少年,心里想着这才是小孩应该有的样子,而不是,那样的。


小邱好奇:“大叔你给我买的?”


“送的。”


开到巷子口后贺澜安也没停,把人送到楼下后犹豫着要不要再送上楼。


男孩凑到他的耳侧轻声呢喃:“贺叔叔,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开车带我回你家,二是上楼送我回我家。”


又是这种语调,贺澜安莫名有些气恼,不知道他学着这一片的女人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听他说过这种话。


贺澜安熄火沉默着送他上楼,心里隐约知道可能会发生点什么,但在这样隐秘的地方,做些隐秘的事情好像更为刺激。


他甚至开始唾弃自己内心的想法,旁人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他古井无波下到底装着怎样的惊涛骇浪,有些东西得藏好,不然一旦开笼放出便收不住。


一步步的阶梯是他偏离正轨的道路,又一点点接近那间破屋,打开时困兽就会跑出。贺澜安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痛恨这个孩子作交易,可是自己又像是用了一顿不到一百元的晚饭来买下这具稚嫩干净的肉体。


到了七楼时他还没做出最后的决定,然而身边的男孩却轻推了他一把,语气有丝慌乱。


“你先走……下次再来找我,我等你。快走!”


说完又推了一把男人的肩膀,在退下平台水泥地前贺澜安怔怔地向右瞟了一眼,他看见有个女人站在屋子门口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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